我很喜歡走路,但幾天前我在 10 分鐘內幾乎兩次被車撞。
這是一條沒有交通燈的馬路。我走到馬路邊想過馬路,對面有一位大嬸站着。這時有一輛的士從右邊駛來,所以我站着不動,先讓的士走。我眼看的士慢慢減速,駛到大嬸旁邊時停車,所以我向前過馬路。
當我走到的士前面時,的士突然開動並加速。我反應過來時,的士已經駛到距離我幾尺的位置,而且還在加速。
今日是 11 月 2 日。按時間和天氣來說,現在已經是深秋時分,但有趣的是今天竟然掛上八號風球。從我有記憶以來,八號風球都是令我相當興奮的一個嘉賓,因為它的到來,令小時候的我不用上課,長大後的我不用上班。每年夏天至初秋時候,香港總會有幾個風暴襲來。在此之中,也至少會有一個會令香港懸掛起八號風球的訊號。
在無數之中的八號風球之中,我印象最深刻的有幾個。第一個是在我小學時候,媽媽帶我步行回校。當我們走到學校對面的馬路時,突然看到前面同樣帶子女上學的家長轉身離開。他們說八號風球已經懸掛,所以回家。因此,明明距離學校只有幾步路程,我媽也沒有把我送到學校,而是把我直接帶回家。那一天,我玩了一整天電腦,差點把眼睛搞瞎了。
第二個是我上中學的時候。那時剛好下課轉堂,我和同學們在梯間前往另一個課室上課時,突然聽到八號風球已經懸掛的消息。那時我們歡呼了一聲,不管之後上的是什麼課,而是直奔自己的課室,以光速收拾好書包,再頭也不回地衝出校門,乘地鐵回家。
第三個是在幾年前。那時我乘地鐵上班,需要先來到大圍月台,然後走到對面的月台轉乘列車。當時雖然還未掛起八號風球,但天雨少不了。大圍站的兩個月台之間有一段短短的「之」字形小斜路,路面都被雨水弄得又髒又濕滑。當我來到大圍站的月台時,車上乘客魚貫地走出車廂。剛巧對面月台的列車也到站了,所以很多人為了趕得及登上列車而加快腳步。不過根據我的經驗,不管你走得有多快,很大機會都是來不及的,所以我沒有和其他人一樣,仍然是慢條斯理地走着。這時,在我前方有一個中年大叔半跑半走地急步走,但因斜路濕滑而跌在地上,翻了幾個圈,把衣服弄髒了。但他顧不上這些,馬上站了起來,再急步走到對面的月台上。可惜的是,誠如我所說,不管你走得有多快,也很大機會來不及趕上對面的列車。大叔剛來到對面月台時,列車的車門便已經關上。他和這時慢步來到月台的我一樣,同樣需要等待下一班列車。
可能是害怕上班遲到會被上司罵,也可能是害怕會失去勤工獎,令阿叔拼命也要趕上列車。這在大部分人的眼中,都是自然不過的事,但在我眼中,我卻覺得很可悲、很可憐。我想起以前幾份工作,老闆雖然不是同一人,但都不約而同地對我說過一句話:「我以前上班的時候,從來都沒試過遲到。」當時我唯唯諾諾,但我心知這都是騙人的。可能是他們沒做過多久的上班族,也可能是上班的時間隨他們決定,這才沒試過遲到。否則的話,在香港光是常見的小塞車,就已經令你輕易遲到。
為什麼老闆們都喜歡這樣說?想必是為了令員工準時上班。但為了準時上班,阿叔跌倒了,把衣服弄髒了。老闆會恩恤他嗎?我不覺得。我百分百肯定阿叔不會是老闆,因為換作是老闆,是絕對不會為了趕列車而這樣做。
對現在的我來說,有沒有八號風球其實都沒有所謂。不管天氣如何,每天我要做的事都是差不多,大致都是練古箏、練鼓、看股市、看報導。偶爾會看看電影、打打電動、做做運動,悠閒得很。聽起來好像很無聊,但其實這些活動大部分都是對我自己的投資。不過沒所謂吧,反正應該沒有多少人能看得懂我在做什麼,明白我在想什麼。我自己爽就好,不需要向別人解釋。
我喜歡寫網誌,是因為我喜歡用文字寫下自己心中所想。但現在偶然會有些抗拒,因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,我竟然需要向其他人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解釋自己的想法,而且無論自己怎麼說,也會招來一些冷言冷語。
或者其實我就像那個大叔一樣,即使為了趕上列車而跌倒、弄髒自己,卻沒有人理解,而且自己也永遠無法登上列車。
有時候,我的確心很累。
自從我們出生在這個世上,我們便背負着不同的責任。
小時候,我們的責任是學習知識;長大了,我們的責任變為工作賺錢。醫生的責任是救治病患,廚師的責任是烹調客人需要的食物。父母的責任是把子女撫養成人;子女的責任是照顧年邁的父母。無論是什麼年齡,什麼工作,什麼身份,我們都背負着責任。雖然我們在現今世代普遍都渴望隨心所欲地過生活,但如果有應為之事而自己選擇逃避,就真的要不得。
在這個層面上,其實我是個很傳統、很保守的人。我有想做的事,也有不想做的事;我知道有哪些事是我想做但無法去做,也知道有哪些事是我不想做卻非得要做。不論如何,我都清楚知道我不能做一個不負責任的人。該做的事,我一定會做,而且還會盡力做好。除非是不可抗因素,否則我不會輕言把自己的責任丟棄。
但其實這樣很傻,因為這樣做不會有人欣賞你,反而會被別人利用。別人會因此而看輕你,不尊重你,更有甚者,更會說這是活該。Blame the victim,是我們都喜歡做的事。直到有朝一日,當你也變成哪些不負責任的人,一起 blame the victim,我們才不會再遭遇這些不幸。這個世界怎麼了?
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。然而,當我們的心志經歷完他們口中所謂的磨練後,等待我們的往往是再一次的哄騙,要我們再一次苦心志、勞筋骨,餓體膚。而他們呢?卻把自己應負的責任隻字不提。
當你有利用價值時,他們會接近你,搾取好處;當你沒有利用價值時,他們就會把你隨手拋棄。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公平。時間久了,也會讓我不禁懷疑,到底為什麼要堅守應負的責任、為什麼每天都要為此承受壓力、為什麼好人永遠都是受害者……而哪些不負責任的人,為什麼卻能過得這麼逍遙自在?
放棄很簡單,堅持卻很困難。要堅守原則,沒有同流合污,着實不易。我想能讓我堅持下去的原因,是我真的很討厭哪些不負責任、貪婪的嘴臉。我不想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怪物。我知道這樣說好似很天真,但我真的覺得人不應該是這樣的。
如果像這樣的人才是正常人的話,我寧可一輩子都做他們眼中的怪人。